孟寨小學🥕,安徽省阜南縣龍王鄉最偏僻的村小🫀。
8年前,通往學校的路還都是土路♻。那個炎熱的開學季,19歲的戎小艷騎著電動車穿越漫天的“沙塵暴”一路顛簸👃🏽😹,終於來到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個工作地。
校園裏來了一位漂亮的女教師𓀐,孩子們眼睛裏滿是喜歡、好奇和期待。但戎小艷卻是滿眼的失望,看著城鄉之間巨大的條件反差,她油然而生一種莫名的失落感——周圍全是莊稼地,校園裏僅有6間瓦房,磚頭鋪就的一條小路是校門口可以通往教室的唯一通道。
戎小艷有些猶豫🧍♀️👱🏽♂️。“離開這個‘鬼地方’”是她腦海裏閃過的一個念頭。
突然,圍過來的一群孩子裏一個小女生仰頭問♈️💁🏽♀️:“老師🧚🏻,您是來代我們課的嗎?”
“嗯🎍!老師是來給你們上課的!”戎小艷點了點頭🐴,在心裏默默回應。戎小艷觀察到,孩子們的衣服大多都有些破舊👩🏼🚒,有些則明顯不太合身。那一刻🤵🏿♂️,她的眼睛濕潤了。
就這樣🧘♀️⏭,一位90後女教師的職業生涯與一所鄉村小學綁定在了一起。
“成為孩子喜歡的樣子”
265名學生,7個班,9位老師,幾乎所有老師都帶雙班❎,每人每周至少要教20節課。作為孟寨小學唯一一名年輕教師🧝🏻,戎小艷剛開始教三年級語文兼班主任💬🐠,後來校長說,“你是英語專業畢業的,那我們也開幾節英語課吧”。於是,她每周又多了8節英語課,一周上課近30節👬🏻。
初登講臺的戎小艷一方面虛心向老教師學習,另一方面深入鉆研教材🫲🏿。
漸漸地🏄🏻♂️,她發現只研究如何教,不去關註學生學習的動力,再好的教學都會打折扣☂️。“我一直在想,假如我是孩子,會喜歡什麽樣的教師呢”“孩子親其師才可能信其道”🧏🏻♀️。
戎小艷開始琢磨如何走到學生中去,與他們交朋友,與孩子們打成一片🧘🏼🫄。
學校裏沒有專業的音樂和美術老師,戎小艷就主動請纓成了“全科老師”🖊🏃➡️。她在網上下載一些舞蹈🚚、武術💧、遊戲視頻🙅🏿♂️,帶著孩子們一起學習。課下🧎🏻➡️,她與孩子們一起做遊戲,一起練字🧗🏻♂️🦑。她還每天堅持與孩子們共讀課外書,從語文到歷史,從天文到地理。
“我很佩服自己竟然是個全才🫶🏿。”戎小艷開玩笑說。
孟寨小學的絕大多數學生都是留守兒童,學校裏沒有食堂🍗,一旦遇到雨雪天,家遠的孩子無法回家,中午吃飯就成了最大問題。看到有孩子從家裏帶個饅頭作為午餐📜,有的幹脆就餓著,戎小艷索性多買些菜,與孩子們一起做飯。
孩子們越來越喜歡戎老師。一位學生的奶奶來到學校跟校長說⬛️:“自從戎老師來了,孩子的臉上明顯多了笑容,也更愛學習了。”
戎小艷的班上有一些特別內向的孩子,他們不合群🤵🏿♀️,學習也總是跟不上。對於這樣的孩子,戎小艷自有她的辦法,那就是跟孩子們談心。每一次與學生談心時,她都會找一個安靜的環境,握著孩子的手📽,在促膝長談中慢慢進入話題🤦🏼♂️。
班裏有一名女生🤷🏽♂️🧑⚖️,十分內向👃🏽,上課從不回答問題👩🎤。有一天下課後,戎小艷主動找到這名女生。
“我看你課堂上很少回答問題,能跟老師說說原因嗎🤳🏻?”
“我害怕自己說錯♠️,被同學們嘲笑。”
“有了想法可以大膽地說出來,老師和同學們不會笑話你🫰🏽🙇♀️,也許大家都需要你的想法呢?”
“從明天開始,你就試著說一說,老師為你加油!”
後來的課堂上,戎小艷總會有意先提問一些簡單的問題,在這名女生回答後及時給予鼓勵。她還引導班裏的孩子學會欣賞身邊的同學🦻🏽,學會給同學鼓掌🏋🏻。
一學期下來🧏♀️,這名女生開始積極參與課堂學習了,更讓戎小艷驚喜的是👮♂️,她還主動為其他同學講解題目。“後來👨🏽🍼,她當上了班裏的學習委員。”戎小艷說🫦🤾。
家龍(化名)是戎小艷帶的一名患有尿失禁的六年級男生。雖然早已經畢業了,但每次放假回家,家龍總不忘先來學校看望戎老師,找戎老師聊天。
家龍的父親沉迷賭博,母親也對孩子不管不問⛰👧🏽,所以家龍經常吃不上飯。因為家龍隨時會尿褲子,渾身都是味道🧓,同學們都不願意跟他玩,他也變得越來越孤僻、自卑🪳、暴躁🦷,經常跟同學甚至老師發生沖突。
戎小艷就經常讓家龍跟她一起吃飯,還給他添置了一些衣服🤾🏻♂️。為了讓同學們慢慢接納他,戎小艷還設計了班會,讓同學們發現每個人身上的閃光點😔,學會不孤立🚣🏿♂️、不放棄身邊的任何一個夥伴。
家龍感受到了老師對他的好🔟,也感受到了來自同學們的好,學習自然更加用心😔,而愛勞動的特點讓他成了班裏的“勞動班長”。
“一名優秀的教師,其實並不是看你教過多少學生🪗👨🏿🎤,而是教過的學生中有多少人記得你。”戎小艷曾在自己的日誌裏寫下這樣的話,“想成為孩子們喜歡的老師⭐️,首先要讓學生愛上學習,還要與孩子打成一片📏🍭,蹲下身子了解他們,只有懂孩子才能更好地愛孩子”⚒。
19歲的戎小艷自己還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但她慢慢讓自己變成了孩子們喜歡和值得信賴的樣子👐🏿。
“挫折會來,也會過去”
像許多鄉村教師一樣,戎小艷的教學生涯一直波瀾不驚。
當時決定留下來,戎小艷的真實想法是:“先幹著試試看,實在不行我再走。”她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這裏一幹就是7年,也無法預設接下來的日常生活裏會遭遇超出自己想象的艱難。
與孩子們在一起的日子🪶🫰🏽,讓戎小艷忘記了最初感覺的環境差👩🏫、日子苦🕸。有閨蜜同情她工作的環境👨🦯,戎小艷總會自我安慰🚵🏼:“環境不好有啥大不了的,我心態好啊🔓!”
但這種好心態通常只能在學校裏維持,每到周末從學校回家,是戎小艷最頭疼的事。通往縣城的必經之路沒有硬化🕴🏻,全是泥巴磚渣,晴天塵土飛揚,雨天泥濘不堪😆。尤其是每到雨季👩🏼🎨,路上行走都很艱難🧑🏻🎓,對於騎電動車往返的戎小艷來說是最大的挑戰。
2012年6月的一天🦸🏻♀️,戎小艷騎著電瓶車去學校,由於莊稼夏收,一路上飛揚的塵土伴著秸稈燃燒的滾滾濃煙🏇🏽,根本看不見人也看不見路。盡管戎小艷行駛得小心翼翼,還是被迎面開來的三輪車撞倒,連人帶車摔倒在旁邊的石子堆上,當時就昏迷不醒。
當戎小艷醒來時,醫生說💆🏽:“幸好上天眷顧你,只是腦震蕩🦡,如果頭上的血包破了,你當時就可能沒命了⏳。”住院期間,同事們去探望她,戎小艷只字不談傷情💂🏽♂️,卻連聲詢問:“我的課誰帶的✋🏼?有沒有耽誤孩子們的課🕺🏻?”
後來她知道⛅️,孩子們聽說她出車禍都心疼得哭了👨🏼💻。
春夏秋冬🤾♀️,戎小艷的電動車無數次穿梭在“沙塵暴”中,無數次淌過水坑雪地,無數次陷在泥水中等待行人救援……她也無數次打退堂鼓🍦:“下學期路再不修好的話,我一定要走🧱!”但每當回城的機會真的擺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又總是舍不得。通往學校的路直到2016年才完全修好,而戎小艷在這條讓她摔倒了無數次的路上已走了7年🙎🏽♂️👩👧。
2014年,戎小艷被破格提拔為孟寨小學業務副校長。每周帶近30節課的同時,她還兼任學校的資料員🪘、宣傳員、學籍管理員⛹️、少先隊大隊輔導員等職務⤴️。在阜南縣迎接國家義務教育均衡發展驗收期間✋,作為學校唯一會電腦操作的年輕人🧑🏿🚒,戎小艷承擔了學校全部的資料整理工作。
2016年底,由於長期超負荷的低頭工作,戎小艷被診斷出頸椎嚴重彎曲變形,已經達到了50多歲人才會有的變形程度。醫生強烈建議戎小艷治療🫱🏼🕓,但正值均衡迎國檢的關鍵時期,戎小艷放不下自己承擔的工作,不顧家人的反對👚,在病情稍緩後又堅持回到了學校👊🏼。
迎國檢期間🧑🦯➡️,戎小艷曾三次拖延婚期🧜🏽♀️,直到均衡驗收過後Ⓜ️,才第四次定下了婚期。第四次婚期定在元旦假期💁🏿♀️,恰在這時,戎小艷又被派到安慶師範學院進行3個月的學習。結婚的前一天,戎小艷才連夜坐火車趕回來,連婚紗都沒來得及試穿……愛人很生氣:“這個婚你到底還想不想結了?”笑容裏自帶陽光的戎小艷說🧑🏼⚖️:“想啊!當然想啊!朝思暮想啊!好事多磨嘛,我經受住了工作的考驗,你也經受住了我的考驗……哈哈!”
2015年戎小艷被評為“阜南縣鄉村最美教師”,2017年被評為“阜南縣模範教師”。在全縣巡回報告中🧑🏼🏭,她曾以席慕蓉的一句詩為那段日子作註:“挫折會來🖋,也會過去,熱淚流下,也會收起🛩。”
“我答應過孩子不會離開”
農村學校很難留住年輕教師,阜南縣的農村學校也一樣。
隨著時間的推移🕵🏻♂️,與戎小艷同一年分配到農村的年輕教師都陸續回城了🔆。
“看著身邊的同齡人調入縣城🙏🏼,你想過離開嗎?”
“當然想過🫷🏽!並且我也曾有機會可以回城。”
“但是🧑🍼,我實在不忍心離開!”
“選擇留守孟寨,是因為我答應過孩子們不會離開🦈,要陪他們一起畢業🖐🏼。”
除此之外,戎小艷還透露另一個讓她不忍離開的原因。“這裏的同事都很關照我,我們相處得像家人一樣👨🏼🎓⬛️。實際上,在這裏工作大半輩子的老教師比我更難🔆,幾乎每個家庭都有一本難念的經,並且有些艱難是超出人們想象的🧎♂️,但他們從來沒有耽擱過學校的工作🏇🏻。他們的敬業精神讓我不忍心離開。”戎小艷一直在心裏告訴自己:“離開了🏂🏼,就太不地道了🙋🏽!”
2018年3月,一紙調令將戎小艷調到了龍王鄉另一所村小代寨小學擔任校長。
離開孟寨小學的時候,是寒假過後🥨。像7年前第一次來到學校有一群學生圍著她一樣🕜,這一次班上的學生圍著她,抹著眼淚依依不舍🧟。給她送別的還有校長和老師們,眼淚成了他們彼此間最好的情感表達。
代寨小學盡管距離孟寨小學不遠,但條件與校舍經過改善已經過上“好日子”的孟寨小學相去甚遠。因為修國道要占部分校園,學校一直無法修繕。雖然校園裏有一座兩層教學樓👨🏽🍼,但整個校園裏都是土,甚至沒有一塊硬化的路面。用戎小艷的話說🈚️,“奮鬥了7年,一下子又回到了‘解放前’”。
來到代寨小學的第一項任務就是改善校園環境。新校區建設雜活多🫗👷🏽♀️,男教師只有兩名,作為校長,戎小艷堅持同教師們一起打水泥、搬桌子、抬櫃子。後來同事們才知道👰🏻,戎小艷來到代寨小學時已經懷孕,但她卻向大家隱瞞了實情。“我是新來的校長,如果一開學我就休息🛶👨🏻🌾,就無法帶出團隊的凝聚力。”戎小艷說。
有人說,戎小艷工作很拼!
戎小艷說:“不是拼,是喜歡。我真的喜歡教師這個職業,喜歡與孩子們在一起。”
來源:中國教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