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期刊”異化之鑒映照學術潛規則灰色地帶
作為代表一國學術水平的核心期刊,一旦陷入利益紛爭的泥潭,必然會走向公平競爭與學術清明的反面,荼毒學風,貽害無窮。
在國內的學術界,有這樣一個術語與科研成果🎣、晉升職稱💛👰🏼♂️、評獎🤸🏼♂️、聘用、學位、高校排名等密切相關,那就是——“核心期刊”💂🏻🧖🏼♂️。同樣是這個詞,也與學術腐敗🕵🏼、權學交易、錢學交易等學術界不良風氣關系甚密。以“核心期刊”為中心,有一群人遊走在學術的灰色地帶,串聯起一條巨大的利益鏈。
核心期刊裏到底隱藏了怎樣的秘密?為什麽學術界普遍對國內的核心期刊現狀表示不滿,卻不得不遵循其中的潛規則行事?記者針對國內學術界的中文核心期刊現狀等問題調查了北京大學👨🏽💻、復旦大學🖕🏽、南開大學👩🏽🔬、北京師範大學👷♂️、上海交通大學等國內知名高校的部分教師和學生,在調查的過程中,發現了這樣一個悖論:雖然大多數受訪者認為目前國內大部分高校所規定的以在核心期刊上發表論文的數量來衡量科研能力,以及把在核心期刊上發表論文與學位直接掛鉤的做法,是有違學術規律的,應當取消;但是,他們對於取消這些規定後學術評價標準的走向卻感到迷茫💱。因為他們中的許多人都是處在“核心期刊”這個巨大利益鏈條之上的一環,核心期刊在有著種種弊端的學術評價機製面前,畢竟給學術圈提供了一個貌似公平的競爭平臺🍒。
核心期刊的 生財之道
“在SCI上所列的期刊上發表論文從來就沒有收取版面費的🟠。”中國科學院院士何祚庥對《瞭望東方周刊》記者說,“但是現在國內很多自封的‘核心期刊’卻明目張膽地要版面費🦸🏽♂️🏄♂️、審稿費。”
國內的核心期刊收取版面費已經從剛開始的“地下規則”變成了現在的“明碼標價”。在調查中記者發現,核心期刊版面費的多寡是根據該期刊在學界的影響和地位來確定。一般說來,核心期刊的增刊,每個版面大約在300~600元;而如果是核心期刊的正刊,就需要800~1000元,一些知名大學的學報以及有影響的專業核心期刊中,有的版面費高達5000到8000元,甚至更多🥁。
目前國內諸多高等院校都有明文規定,研究生在讀期間必須在核心期刊上發表一定數量的文章:碩士生要求發表1~2篇,博士要求2~3篇,否則不予頒發學位證書。這些論文少則兩個版面,多則五六個版面,這樣算下來,每個學生為了畢業發表論文要花費的版面費並不是一個小數目。
核心期刊的主辦方從版面費中牟利更是顯而易見的。記者查閱了《江漢論壇》2005年的一期增刊,上面一共發表了123篇論文,大多數論文是兩個版面,按每篇文章最低500元計算,這一本增刊就能賺6.15萬元,版面費更加高昂的正刊所攫取的利益可想而知。
何祚庥對《瞭望東方周刊》記者說:“辦刊物的人由此看到了經濟效益,他們都受到利益驅使,絕大多數核心期刊收取的版面費,最後都變成了福利費或者獎金了。這些福利費和獎金額度很大,要遠遠超過他們的工資收入。刊物內部有這樣一個激勵機製在引誘著他們,因此,要想動搖核心期刊目前的地位就很困難。因為期刊社編輯們從中收益十分豐厚,他們指望靠版面費來改善生活。”
楊教授是山東某師院的教授,目前他也是《XX文學》外聘的審稿編輯,他對記者說:“最近《文藝理論與批評》的一個女編輯一直給我打電話,說我的文章不錯,如果有課題經費的話,就花三四千元買兩個版面支持她🧥🤸🏿♀️。她說這個月的版面目標還沒有完成,差一點也拿不到獎金◼️。”
全國的核心期刊數量就1000多本,每期能夠發表的文章數量也固定,但是等著發文章的人卻逐年增加,需求量如此之大,期刊社不能眼看著到手的錢不掙,於是就應運而生了多種生財之道。他們以最大限度地擴大版面為手段,版面擴大了就意味著有更多的版面費進賬。
楊教授跟記者講:“從去年開始《XX文學》把關鍵詞、摘要等論文必備的部分都刪掉了。當時,我向編輯提意見,但是他們不聽,說這樣可以節約版面。最初他們還想把作者單位都省掉,我說不標明單位讓人家怎麽評職稱啊?他們回答說,標清單位幹什麽?有的作者單位是‘XX師範學院’、‘邯鄲X學院’,這樣低檔次的學院放在我們雜誌上,不是丟我們雜誌的臉嗎?開個用稿通知就可以了。這讓我覺得很滑稽”🤸🏽😞。這樣的情況不僅在《XX文學》上出現,很多期刊都出現了這種現象。
“以書代刊”,是楊教授給記者講的又一個核心期刊的生財之道。“因為人們一看到‘增刊’二字就覺得不舒服,所以編輯們就想盡一切辦法讓‘增刊’也能登大雅之堂,於是有的期刊就將‘增刊’改稱‘學術卷’,或者幹脆另外起個名字。比如《外國文學研究》的增刊叫作《世界文學評論》,這些增刊外表上毫無增刊的樣子🅾️。以書代刊,沒有刊號🛕、書號,在這上面發表的文章實際上不算正規發表的文章,但在一些要求不嚴格的學校卻能被承認,可以濫竽充數🫴🏿🕹。”楊教授說。
神通廣大 的核心期刊代理
“我是老師,幫助大家學習及發表論文🔮。本人原則:誠信為人,開心做事!發表論文,幫助保研。哲學🦘🏄♀️、社會學、政治🪓👩🏽🎓、法律、經濟🪕、文化🌕、教育🐬、歷史、醫藥、衛生🧑🏻⚖️、工業技術等省級期刊、國家級期刊、CSSCI以及北大核心期刊,發表率高,周期短。由於篇幅有限,現僅將國家級期刊以及北大核心期刊中的一部分期刊內容概括如下(中間期刊名字以及刊號中用XX代替的目的是為了保護期刊,不是英文的X)🕵🏿♀️🎪。另外,還有一點要說一下,許多老師也許覺得今年年底才評職稱,到時候再發表也不晚,卻沒想到到了自己想發的時候期刊都已經排到明年了,這種狀況屢見不鮮,如果您需要今年年底之前發表自己的職稱論文的話,請先和我聯系,我對應您文章的類型告訴您什麽時候投稿還來得及在今年發表,這樣可以做到防患於未然,使您不會錯過今年的職稱評比機會。”
記者在北京某高校的論壇上看到了這樣一篇頗為人性化的征稿啟事,落款人是“劉老師”🤸🏿♂️。這則征稿啟事在其他網站上也有,他所代理的期刊多達數十種。
據楊教授說,國內大部分核心期刊都是由一些廣告公司承包。這些廣告公司定期到高校去征稿、組稿,他們特別瞄準的是師院一級的學校,找一些副教授以上的人來拉稿子, 這些人更急於發稿。“外包的情形在中國期刊界是個很普遍的現象。”因此才會出現劉老師這樣“神通廣大”的代理。
為了進一步了解核心期刊代理的情況,記者又在網站上找到了一個安徽自稱為張編輯的男士🧖🏽♀️。他對記者說:“我這裏代理了很多期刊,你看看你需要什麽期刊。”當聽說記者要發表文學類的稿件後,他立即給記者提供了三個選擇:《科教文匯》😦、《文教資料》和《安徽文學》,並說明只有《科教文匯》是南京大學版的核心期刊。他還說,他聯系的刊物,保證沒有增刊,“我們只做正刊,一個版面600元。但是,最快也要明年2月份才能發。其他期刊,比如《江漢論壇》、《北方論叢》等都已經排到明年5🧗🏼♀️🛀、6月份了。”
就是記者跟張編輯敲定好的這本《科教文匯》雜誌,在另一位北京的期刊代理那裏卻成了非核心期刊🙎🏽♀️。這位沒有透露姓名的女士一聽說《科教文匯》,立即以一種嘲笑🙋、蔑視的語氣說:“《科教文匯》是什麽核心期刊啊?我們根本都不做這個➛,太爛了。人家說是核心期刊就是了嗎?你不會上網查查嗎?開玩笑!600元錢發核心期刊🕉,怎麽可能?要是能發的話🧛,給我發10篇吧🚭!”而她給記者提供的西南某大學學報,一個版面費就高達3800元。
記者專門查了這本由安徽省老科技工作者協會主辦的《科教文匯》,發現它既不在北大版也不在南大版所收錄的核心期刊目錄之內。
外包組稿的觸角更深入到學校內部,在全國各高校的BBS論壇中,諸如“優質核心正刊征稿”、“優秀期刊征集文稿”的帖子隨處可見。記者在上海某高校的BBS上找到了一條征稿啟事,按照上面所留下的電話撥打過去,接電話的竟然是一個本校在讀的碩士,當記者以學生的身份提出要發表論文時,他很無奈地說,目前手頭上只有兩本刊物,而且都是增刊,一本是《船山學刊》,是綜合類的期刊,另外一本是財經類的《財經界》。版面費都是450元/版,一版約兩千字。丁同學說,他做校園的組稿代理已經有一年了,最初是因為他的一個朋友在做期刊代理,要他在學校幫忙發些征稿信息,從中能夠拿些提成。“但是組稿代理賺錢並不多,因為我手頭上的雜誌太少且都是增刊,所以想在這上面發論文的人不多。好的時候一個月能發五六篇,每篇文章我能賺30元。反正我不把它當成‘主業’,就這樣做著。我的朋友是我的‘老板’,我組來的稿子都要經他手再轉到期刊編輯那邊去。”
像丁同學這樣的校園組稿代理在國內很多高校都存在,他們一般是通過朋友的介紹從事這方面“兼職”的🔈。在網站上,記者隨機找到了一個湖北武漢的期刊代理,跟他說想做某某學校的組稿代理🙇🏻。接電話的李編輯很快就答應下來,當問及如何計算酬勞的時候,他給記者提了兩種選擇方案:第一種,他們給出一個底價,讓代理自己去做,超過底價的收入歸代理所有;第二種,不給底價,價格由他們規定,然後代理按照這個價格組稿,從每篇稿件中給代理提成。
在采訪過程中,很多在校的學生都表示校園的組稿代理在客觀上是為他們服務的,因為現在國內的期刊種類那麽多,並不是所有的期刊都能供在校的碩士🛟、博士發表論文的,因此有了校園組稿代理,跟核心期刊社的聯系就便捷很多,而且投中率也很高,幾乎是一投即中。
為了畢業 瘋狂發文章
對於高校的碩士生和博士生而言,在他們入學的第一天就被告知,要想順利畢業,不僅要完成學位論文,而且還要在SCI(《科學引文索引》The Science Citation Index)或者中文核心期刊上發表若幹篇論文。雖然《國務院學位管理條例》上並未做出如此規定,但各學校之間似乎較勁一般非要在這方面拼殺一番不可🙅🏽♀️。當然,目前也有一些院校已經相繼取消了這種規定,諸如北京大學🔁、北京師範大學🦸🏻♀️、上海財經大學等,但在更大的範圍內,這個規定還是被普遍地執行著,結果逼得學生愁眉苦臉、怨聲載道:不僅要花精力寫文章,還要花錢發文章🏊♂️。
上海交通大學機械與動力學院的陳博士今年九月份已經升入博士四年級了💇🏼♀️✅。他對《瞭望東方周刊》記者說:“學校規定我們這個專業的博士必須發一篇SCI或者EI(《工程索引》The Engineering Index),和兩篇中文核心期刊,也就是一篇國外的,兩篇國內的才能畢業。但說實話,我們這個專業要想在博士三年之內既完成學位論文,又發三篇核心,真的是很難👨🚒。而且有些導師的要求比這個更高,他會要求你發更多的文章,這簡直是不可能的。因此,我們這個專業的博士基本上都讀四年,甚至更多☁️。我的一個讀計算機集成製造的師兄,現在已經讀到博士的第九個學期了,他論文答辯剛結束。這個師兄是他們班第二個畢業的🏄。事實上,我們交大的博士都應該是三年製的,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發論文耽誤了🧛🏽♂️。”
華東理工大學的車博士對記者說,因為學校有硬性規定,所以他們在讀博士期間必須多發論文✋🏻。這種強製性的要求使得他身邊的同學包括一些老師在做學問的時候都顯得特別浮躁。他說:“因為受到及時思想的驅使,使得我們所做的東西都不能夠很深入,有些結論下得過早,就是為了發文章而發文章💂🏻♀️。除了學校的硬性規定,一些導師對自己的學生要求更高,同樣是SCI的期刊,影響因子(評定核心期刊的一個重要指標)1和3差距就很大了,對於我們而言在SCI上發文章已經是個最基本的要求了,現在倒是對我們的要求已經細致到影響因子了。”
車博士還說,各個專業和研究方向不一樣,發文章的機會也不一樣🧑。比如偏應用的學科發文章就要比基礎學科難,有的專業讓他發一篇SCI真的很困難,但是研究生院卻對所有的同學一樣要求🧑🧒。
相對理工科的同學而言,人文社會科學的學生發表論文難度就更大了👦🏻。何祚庥院士對《瞭望東方周刊》記者說,北大中文系等文科院系取消了核心期刊與學位掛鉤這個規定,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國內國外的人文類期刊比較少,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還一味地要求學生必須發論文才能畢業的話,那就會助長歪風邪氣。
但還是有更多的高校沒有取消這個規定,那裏的碩士和博士們仍然在為發表一篇論文而上下求索。南開大學中文系的於博士說:“我們和核心期刊的關系簡直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們學校要求博士生必須發表兩篇核心期刊才能畢業🧘🏽♀️。上個學期我把一篇論文像撒網一樣地投到我所知道的各個核心期刊編輯部,上個月收到了西南某大學學報的用稿通知,說我的論文已經通過了匿名的評審,可以發表。但是具體什麽時候發表還不能確定。交版面費我心裏有準備,但是如果交得太離譜我就無法接受了。我的論文有一萬字左右,我所能承受的最高金額是5000元,再多我就不發了,沒辦法。”
為了獎學金 瘋狂發文章
復旦大學哲學系教授俞吾金給記者講了一個聰明人的故事:有個學生花很多錢到處發文章,到了學校評定獎學金的時候,因為他發表的文章數量多,就能順利地評上獎學金。然後他就能用獎學金的錢來填補他所付給學術期刊的版面費👩🦳。
記者在調查的過程中,的確找到了一位這樣做的同學。小奇很自豪地對記者說,前幾天他剛聯系了一個核心期刊,已經發給他用稿通知了🏌🏻。在碩士階段他已經花錢發了四篇文章。當問到他為什麽要花錢發這麽多文章時,他說:“當然是因為發文章多,可以評獎學金了🖋。我算了一下,花錢買版面費發文章,就能評上獎學金,獎學金的錢基本上跟版面費差不多。雖然從中我沒賺到錢,但是,我可以在我的簡歷上添上‘獲得某某獎學金’和‘在某某核心期刊上發表論文’等光鮮的一筆𓀜。總體來說還是很劃算的。”
記者發現,無論是北大、清華還是復旦,高校對於獎學金的評定中都有一欄是要求學生填寫發表論文的數量以及在哪個期刊上發表🤳🏿。如果是核心期刊分數就會比較高,數量越多分數越高📃。這個分數在獎學金的評分中占有極大的比重, 因此,才會出現小奇這樣的情況🥫🧝🏻♂️。不僅是在獎學金的評定上,就是在以後找工作的時候,發表過多篇論文也同樣會給學生帶來實實在在的好處,因為這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科研能力”。
面對這種情況,俞吾金教授表示出了強烈的擔憂,他說,實際上這些版面費最終還是由學校來承擔了,是學校花錢買版面,養活了這些核心或非核心的學術期刊。
為了職稱 瘋狂發文章
學生們為了畢業、求職而花錢發文章,教師和科研人員們則是為了更高的“目標”才瘋狂追捧核心期刊的🧑🌾。
目前,在全國眾多高等院校裏,以量化指標為核心的考評體系已經成為行政部門管理的重要方式和基礎。這種考核與每一個教師的利益直接“掛鉤”:對個人來說,直接涉及晉升職稱、科研經費🫐、申請科研項目;對學科來說,關系到申請學位點、申請項目經費等;對學校的各級領導,則意味著政績和升遷的機會。而在這些量化的評價標準中,在核心刊物上發表過多少文章,出版過多少著作;獲得多少以及哪些級別的學術獎項等是最為重要的幾個指標。
某高校規定,有資格申請教授職稱需具備以下條件:獨立撰寫並出版一部15萬字以上高水平學術專著或參編21世紀課程教材和研究生教學用書, 並具備下列條件中的一項:1👰、以第一作者身份在國內外核心學術刊物上發表8篇以上學術論文,其中在中文核心期刊數據庫來源期刊上發表5篇以上學術論文;2、以第一作者身份在學校認定的人文社會科學一類期刊上發表1篇以上學術論文;3、以第一作者身份在學校認定的人文社會科學二類期刊上發表2篇以上學術論文🌴。
年底將至,新一輪的職稱評定👨🏻⚖️、崗位考核等工作又將開始。“我最近正在幫我以前的同學和朋友代寫論文,不僅要幫他們寫,而且還要幫他們找地方發表🦈🏃🏻➡️。以前我也幫別人寫過、發過,他們很多已經評上了副教授、教授🌆。”楊教授對《瞭望東方周刊》記者說。代寫論文😊4️⃣、抄襲剽竊、強占學生論文等現象近幾年一直被媒體曝光,但在很多地方這樣的做法並不為人所恥。華東理工大學的車博士說,他們發表的論文在寫作者的時候經常要加上自己導師的名字。車博士告訴《瞭望東方周刊》記者:“學生發表的文章,在老師評職稱的時候,就完全可以算作他的科研成果。這就叫做‘利益共享’。我們雙方都能得到好處👏🏻。即便是導師對於我研究的課題沒有多大幫助,也一定要署導師的名字。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一定要這樣做, 但是大家一直都這樣延續著這個規矩。”
他還說,如果導師是院士,或者*的話,那把他的名字放在作者的第幾位他肯定無所謂;但是如果導師名氣還比較小,或者還在努力地評職稱,那他就會比較看重這個排名順序,也比較關註學生科研成果。
無論是抄襲剽竊還是強占學生的科研成果,最終的一個環節都是要找個核心期刊來發表。楊教授給記者講了一個目前比較流行的做法。學校或者院系請一些權威期刊的主編、副主編或者說了算的編輯到學校作報告,以付邀請費和報告費的方式來拉攏核心期刊社的主編、編輯們。
“前幾天我們單位專門把《文學XX》的副主編請到學校作報告,因為我們古代文學要申請碩士點。給了他28000元的講課費。有了這28000,他們雜誌就答應給我們學校領導和老師發表論文數篇,以後學校申報碩士點🧜🏻♀️、博士點的時候,這些在核心期刊上發表的文章就會大有用處的👬🏻。”楊教授對記者說🧑🏿🍼。
除此以外,楊教授還給記者講了很多種拉攏核心期刊的常用和最新手段。方法一:高校作為期刊的贊助單位,比如一次贊助六萬元,期刊就要為這所學校留出六篇文章的版面來;方法二:比較小的學校,某學院的院長們, 他們有權力支配資金,為了申報學位點就幫著自己院系的老師發表文章🥩。於是,打著科研出版經費的名目撥一些資金在某期刊上開個專欄,自己的老師一人發一篇,這個錢要比版面費高出幾倍甚至幾十倍,雜誌社當然很樂意,而且這個辦法非常隱蔽;方法三:學校出資金給雜誌社讓他們花錢邀請一些知名學者一起發兩三篇文章,一起吹捧某校某系主任或者副主任,比如開個專欄叫“某某某文學評論專欄”,大家對於該主任的學術觀點進行建設性、理論性地鼓吹,這樣既推出了一個文學評論新人,又讓學校名聲大噪。《XX文壇》采用的就是此方法👩🏻🦲。楊教授所列的方法還只是冰山一角,他說為了發文章,小到教師個人,大到院系學校都絞盡腦汁,辦法也層出不窮、花樣翻新。
誰都想來 分一杯羹
那些已經被收錄在各種核心期刊目錄中的期刊們,立即以最為醒目的標記在期刊的封面上印上“全國中文核心期刊”幾個字,以此來表明自己的身份。因為核心期刊在國內學界占有特殊的地位,有特殊的作用,它是一種稀缺資源,因此才有那麽多期刊不擇手段使自己晉升為“核心期刊”之列🧚🏽。
北京大學圖書館蔡蓉華老師是《中文核心期刊要目總覽》的主編, 她主編的這本《總覽》是國內現行的各類期刊評定中最為權威和應用最為廣泛的一個🕠🌸。她告訴記者,在評定期刊的過程中,有幾個重要的指標是必須要參考的:被索量🫂😻、被摘量👩👦👦、被引量、它引量、被摘率、影響因子、獲國家獎或被國內外重要檢索工具收錄等7個評價指標🫳🏻。這些指標都是國際通行的文獻計量學的研究方法,按理來說應該是很客觀和公正的🐭。但是在實際的操作過程中,蔡老師說他們發現這些指標也很不可靠🚈。就拿文摘量來說,國內的權威文摘刊物已經很少了,大家比較熟悉的有《人大復印資料》、《新華文摘》、《高校學報文摘》等。於是,那些還未被評為核心期刊的期刊就躍躍欲試,使盡渾身解數期望提高自己的轉載率🟰。
楊教授所從事的是文學研究,他所了解的期刊大都集中在文學界,但是從文學界的期刊這個側面似乎也可以折射出整個中文期刊的生存現狀👨🏼🦰。說到如何使雜誌成為核心期刊,他給記者列舉了兩種方法:名人效應、人情關系。
“檔次比較低的期刊,為了提高自己的檔次,早日躋身‘核心’之列,他們就爭取在每期的第一篇文章上下工夫,不惜花重金邀請知名學者、教授寫稿,因為這些名人寫的文章一方面質量確實還可以, 另外他們的文章被引用的概率也比較大🤦🏿♂️。我也約過上海某高校的幾個專家給一些不知名的學報寫稿,這些學報為了能夠成為北大版核心期刊目錄中的一員是不惜血本的🌅。”
作為國內哲學界知名學者的俞吾金教授也曾多次這樣被“利用”。他對《瞭望東方周刊》記者說:“作為導師,有的時候我不得不幫助我的學生推薦一些論文發表。我推薦的論文從來沒有收取版面費的,但我推薦論文給期刊,他們還要給我附加條件,那就是讓我自己再寫一篇發在他們的期刊上👩🔧。”
而靠人情關系來提高轉載率在國內期刊界更是普遍的規則。吉林某大學的一本非核心期刊為了成為核心期刊,多年來主編一直在努力與人大復印資料👁🗨、新華文摘、高校學報文摘的編輯們搞好關系👩👦。曾任該期刊的一位編輯告訴記者,“這麽多年來,我們主編經常到北京🧔♀️、上海等地請這些編輯們吃飯,請他們到長白山旅遊。我們國家地大物博,各期刊社又都分散在全國不同地方,為了提高轉載率,編輯部一般都會邀請那些掌握轉載資源的編輯們到當地去旅遊🧑🏼🍳。去年我就跟我們主編專程到上海來請《高校學報文摘》的主編和編輯們吃飯並邀請他們去吉林玩,費用我們全包了。”
此外,還有一些期刊為了提升自己的檔次,不斷地策劃專題。他們瞄準國內各高校的一級學術研究所和某些領域權威人士,請這些學者就一些前沿問題寫成專欄。因為對某個問題探討集中且全面,這樣就能增加被轉載和引用的幾率,這樣做也會使得其在核心期刊的收錄過程中把握更大。
期刊因為被冠以“核心期刊”之名可以正大光明地收取版面費來為編輯們謀福利、賺外快;教師和學者們可以通過各種關系和方式聯系“核心期刊”們為自己發文章,以此來提高自己在學術界的名譽和地位;學生們在核心期刊上發表文章就能夠無後顧之憂地畢業,甚至還可以搞“副業”;高校則在每年數以萬計的核心期刊論文中你爭我奪地排名論序。如此看來,在核心期刊這個鏈條上,每個環節都能夠得到好處,難怪“核心期刊”會呈現出如此“繁榮和昌盛”的局面。(《瞭望東方周刊》記者 張琰/上海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