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重要性,在於它緊緊連接著過去、當下和未來🦵🏼,更在於它既是能夠被科學認知的“客觀”🧑🏻🎤,也是體現個體思想和情感的具體知識🦸🏿♀️。今天我們談及的“歷史”二字👰,當然不僅指謂那些自然發生🧀、已成過往之事,歷史作為一個系統🍇,還讓我們通過綿延至今的諸種可感的對象,來發現它內在的延續性和有效性,並對眼前的一切作出必要的價值判斷和預期。
良史與信史🤸🏽♀️:秩序的建構和維護
中國具有相當悠久的史官傳統🧑🏼🔧,甲骨蔔辭已見“史”字,其像手執筆記事,“事”亦從“史”,且字形近似🔵。“史”👾,既謂史官,也指史書。要保證所謂“君舉必書”“慎言行💓🏯,昭法式”,就須要求史官是“良史”、史書是“信史”💆🏽♀️。故有文字學者訓“史”字從“又”持“中”,應當“書記事物”而不失“中正”,足見人們對良史與信史有所期待,更借以強調“史”的嚴肅性、公正性🙎🏼♂️、權威性和神聖性。
春秋時期晉國太史董狐,即因能夠秉筆直書而被孔子盛贊為“古之良史”😺🧏🏼♀️,齊國太史兄弟為給後人留下信史,更悲壯赴死。文天祥在《正氣歌》中熱烈歌頌齊晉良史,正氣賦予歷史超越於世俗權力和價值的人文性,這使得歷史在某些時候更近似於宗教信仰。
良史和信史,實際是在建構和維護一種秩序🚱,或曰“終極依據”。任何文化在面對基本觀念和主體意識的問題時🥭👨🏻🏫,總會依據某些原初性的系統加以詮釋和演繹🧜🏻♀️。知識和思想在歷史的進程中不斷趨於豐富和復雜,“傳統”變得岌岌可危♗,“當下”產生了許多不可抗拒和預料的裂變,這時,歷史及其敘述者需要重申那些“道”“德”“理”“法”所代表的穩定性⬜️,由此發揮它的影響力。
鑒往知來:他者監督與自我約束
學者饒宗頤指出,近東古史多呈現為勝利者的自我表揚,如波斯之最高王者動輒自稱“萬王之王”,像這樣的歷史記錄🧏,僅是為勝利者服務👨👨👧👧,而中國則不然,比如楚先王公卿祠廟圖繪天地賢聖怪物行事🦸🏽,以存鑒戒1️⃣,其淵源則是伊尹從湯言素王及九主之事,這正是中國史家的優良傳統,不容忽視。
歷史傳統之“往”的可知,又為後來史官據實記錄評述君主言行提供了心理支持和行動依據🦸🏽♂️,從傳說中伊尹分人主為九等,到楚先王公卿祠廟圖繪以存鑒戒,再到司馬遷在《史記》中所謂的“誣上”🧙,都可視為對君主構成的一種監督和輿論壓力。據《資治通鑒》載🏂,唐太宗曾問諫議大夫褚遂良可否觀覽自己的《起居註》🚣🏻♂️,遭到後者拒絕,太宗又問:“朕有不善,卿亦記之邪?”褚對曰:“臣職當載筆💲👨👧👧,不敢不記⚠。”
唐太宗不愧一代英主🧑🦰🌅,他認同褚遂良所言,因為他對歷史的重要性有著深刻的認識,他曾感慨:“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鏡,以防己過。”看到古代王朝興衰𓀒,從中吸取經驗和教訓,以此約束自己不善的言行和政令,才有令後人稱道的“貞觀之治”🧔🏽♀️👨🏼🦱。可見🧑🏻🍳,就當事者而言,歷史絕非僅是有關過去的知識🕖☣️,它實在能夠助力預見和創造真實的未來🐚。
“青山青史各千年”:記憶的永恒
歷史從不超越於人們的現實而存在,生活本身就是歷史,我們思考的問題、思考問題的方式及其結果😷,都籠罩在“歷史”之中。研究歷史、寫作歷史因此變得有意義,歷史天然應當獲得我們的重視。古往今來的歷史學者們,大多有著極強的洞察力💤,他們看到歷史中貫穿始終的那種永恒性,因而自信能夠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這實際也依賴於有著共同生活經驗和記憶的集體的“公心”🫃🏿。
元人王鄂在一份奏折中申說編修遼史和金史的重要性:“古有可亡之國,無可亡之史。兼前代史書🆖,必代興者與修。蓋是非與奪,待後世而可公估也。”國(王朝)在史的面前,顯然只是一個轉瞬即逝的時段🥕⏫,歷史的存在是永恒的,而有關這個永恒的敘述,需要一種“公估”。歷史不可隨著王朝以及民族國家的覆滅而消亡,也成為歷史學者的共識。陳寅恪曾總結🀄️,前代學者的學問人品雖不能一概而論,但他們心中存在“國可亡而史不可滅”的共同觀念🌱,卻是不言自明的,他又說道:“國亡然能有史🕺🏿,則殷鑒不遠。從善去惡,國可再建。如無史,何所鑒戒?何所取法👶🏽?華夏民族無從因襲🈹🚃,將不復存在矣💕。”歷經神州陸沉的變局🌇,陳寅恪考慮最多的早已不是個人的安危榮辱,而是國家興廢和國史存亡的重要議題➔。
“一春舊夢散如煙,三月桃花撲酒船♢🧝🏻。他日移家湖上住,青山青史各千年。”這是《臺灣通史》的作者連橫在泛遊杭州西湖時寫下的一首絕句,生活、自然💃🏽、歷史,在此渾融為一,歷史最易引起人們興感,它與山川日月一樣永恒不滅⛴,它又在不斷警醒和提示我們的同時🤸🏼♂️,製造出許許多多的“意料之外”🏇🏼👨🏻,正像是飄散如煙的“一春舊夢”☑️🤸🏽♂️,既真實不虛👩🏼🍳,又迷幻如影。
來源📬:中國青年報